稚于秋月,老逾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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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同人的衍生)

    我走进审讯房,看到缚着的人低着头,

    他昏迷了,连日的拷打折磨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住的。

    从水桶里舀了一盆水,想了想,我加了勺辣椒粉,探手摸了摸他的皮肤,冰片一样,摇摇头,又多放了一勺,这可是为他好,不然不用我行刑,光是身体的低温就能要了他的命。

    犯人醒来了,我准备好刑具,开始今天的工作。

    那人咬着牙仰了仰头,下颚绷紧如钢铁,

    我知他的身体已然麻木,而我的刑罚则远没有触到他的承受底线。

    不忍心么?

    是的,不忍心,看着他我就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仿佛他之今日就是我之明日。

    “说,明楼到底是什么人,他有几重身份!”

    一鞭下去,我好像能在皮鞭的呼啸声中听见皮肤撕裂筋肉绽开的声音。

    并不悦耳。

    我知道他是不会理我的,刚进来的那几日,这个男人表情凶狠的像是头孤狼,几乎每一鞭下去都要承受他吃人的眼神,而拷问得到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低吼,他吼“你们怎么能怀疑他!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动他!”

    他吼的声音并不大,却极是用力,每一声都像是声带撕裂的尾音,颤抖着要把喉头嚼碎了咽下去。

    “你们知道他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他的家人他的爱人,他都失去了!”

    “你们为什么还要用他他最尊崇的信仰伤害他!为什么!”

    也许是察觉了质问的徒劳,于是他安静了,不再说话,不再出声,最痛苦的刑罚施加在他身上也得不出半声呻吟。

    但我记得他说的最后一段话,

    那是个巧合,那天深夜我已准备回家,却发现钥匙落在了审讯室,我折回去拿钥匙,却在门口听到了那人的低喃。

    他说“大哥,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不知道你在牢里过得好不好,这些日子的苦对我来说都算不得什么,我只是,只是害怕,你可千万不要管我,我从巴黎回来便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他顿了顿,嘶哑至极的声线仿佛又温润了些“大哥,其实我不怕死,你知道的,我若想死,干脆一头撞死,可我,可我舍不得,我不忍心,我不忍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这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极痛苦的事“只有我能陪着你了,原来你还有信仰还有执念,可如今……”他抖着嗓子说不出话来,我从门缝里看过去,那人闭着眼,面上无泪。

    那晚我在门口听了许久,觉得他一个人这样自言自语,兴许是疯了,可他却又如此清醒。

    倒还不如疯了。

    第二天,我接到临时任务要出去半月,而他,则换了新的人来接手,接手他的人我认识,他的结局我也基本能想到了。

    结果,比我想的还要惨的多。

    他死的时候已经像是一块千疮百孔的烂肉了,哪里还有人形?

    是了,国民党这么狠,还不是被共产党赶走了?

    能赶走狼的,只能是狮虎。

    我回去时,他还剩一口气,我正在把他裹到白布里准备送到乱坟岗去,

    他抓住了我的衣服,我低头看他的手,指甲已经没了,有的指尖已经能看到白骨,我看向他的眼睛,怔住,血污里那双眼睛乌黑,干净,亮的惊人,像鹿。

    “告诉他……”他磕磕绊绊的吐出三个字,我不懂,告诉谁?告诉什么?

    “深,身,恩咳!咳!咳!”他咳嗽的厉害,一只手抓的我胳膊剧痛“负尽!负尽!”

    我不明白为何他会重复这两个字,胳膊上的手慢慢松了“死……”

    死了。

    他死了。

    本来我可以把他在乱坟岗随便一扔,可鬼使神差,我在树下挖了个坑,把他埋了。

    也许我怕不好给别人交代。

    给谁?我不知道。

    十几年后,当那个人来找我时,一瞬间,我是庆幸的。

    那人一身西装大衣,头发整齐,金丝边的眼镜,温润儒雅的像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学者,若不是鬓边覆霜,我会以为他只有三四十岁。

    “请问,您是徐仲文先生么?”

    “是,是我。”

    “您还记得明诚么?他是你审过的.....犯人,”他微微收了下颚,我看到他眼镜反射的阳光,如刃剑。

    明诚,明诚……

    说,明楼到底是什么人,他有几重身份!

    清脆的鞭声在我耳边炸响!

    “明楼,你是明楼!”

    他有些惊讶我一下说出他的名字“没错,我是,徐先生记得我,那么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去,盯着我,镜片下的眼睛冰冷而锐利,不怒自威,

    “明诚,他在哪儿?”

    “乱坟岗!”我被吓得嘴皮一哆嗦便说了出来。

    他看着我,而后优雅的摘下眼镜,拿下胸口袋里的丝巾,想是要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我感觉到他扫了眼我的脖子,喉咙处的血管像是被滑腻的蛇信舔过,复又被蛇牙的青尖儿反复刮蹭。

    濒临死亡的恐惧笼罩了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把他埋了!好好的埋了!”

    他擦拭眼镜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那么徐先生可否带我去看看?”他重新戴上眼镜,丝巾折好塞进了胸口袋里。

    莫名的,我松了口气,像是死里逃生一般,我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就是这儿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

    “这儿?这是乱坟岗?”他回头看我,我又吓出一身冷汗,

    眼前是一片蓊郁的树林,没有半点孤坟遍地尸骨四散的样子。

    “这里当年的确是,”我艰难的发出声音“我把他埋在一棵树下了,松树。”

    “松树……”他眯着眼睛看眼前的树林“你倒是办了件聪明事儿。”

    他话说的毫无温度,我并不敢应这句好似夸奖的讥讽,只得站在他身后,战战兢兢。

    “他,在走之前,说过什么么?”他问我,眼睛看着一棵大松的塔尖。

    我仔细的回想,从那人受刑时的低吼,到我那晚巧合的偷听,还有他临死前的零星字句,只要我记得的,半字不敢漏。

    这个叫明楼的男人,慢慢转过了身,背对着我,我能感觉到他挺拔的腰背似在我一字一句的复述中,佝偻了。

    像个迟暮老人。

    在我说完好半天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你跟着我,远一点。”

    我应着,不远不近的坠在他身后,跟着他走进树林里。

    他摸着松树,每一棵,每一棵身边的松树,他都一一拂过。

    姿态温情,像是在摸情人的脸颊,抚他乌黑的发,却又没那么柔软,而是带了点兄弟之间互拍肩膀的爽利,还有家人间的亲密。

   “阿诚,”他叫道,那样子竟丝毫不避讳跟在身后的我。

   林间静到我们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十八年啦,我们十八年没见啦。”他低头感慨,手指在粗糙的树干上无意识的摩挲。

   “你小子走,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我记挂着你那么多年,猛的得知你走了,我还真有点……”他像哭一样的笑“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啊!”他拖着尾音重复了一句,拍了拍手下的树干,向前走,

   “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真是好狠的心呐。”

   “你知道我的,咱俩在巴黎时就早就料到可能会死在自己人手里,我不怨的,这是咱们自己选的路,我不后悔,你也一定不后悔。”

   “可我和你一样,”他顿住了脚步,仰头看被树枝切割的破碎的天空“不怨这路埋了自己,却怨这路埋了你。”

   明楼走走停停,说话也断断续续,我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想要离开这片树林,却又不敢告诉眼前这个男人。

   听的越多,我似乎就越无法从他们的故事中置身事外,

   但我其实是造成这个悲剧的帮凶之一。

   难以形容的愧疚和负罪感慢慢在我心里发酵。

   明楼走走停停,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几乎每一棵松树都被他拂过,

   似是生怕错过了。

   待我们离开树林已经是黄昏了,

   我默然的跟在明楼身后,不知不觉,我已经没那么害怕他了。

   大约是因为见过这男人最温情的一面吧。

   

   这件事情的结局在我意料之中,但又出乎我的意料。

   我跟随了明楼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间我才知道,这是个多么可怕的男人。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让我跟着他,大约是怕我跑或者向上面通风报信?

   我不得而知。

   短短两个月,明楼无声无息,杀了十数人。

   被杀的人全与当年明诚的事脱不了干系。

   有一个人死的最惨,是那个在我出任务时接手明诚的人。

   在去找那人的前一晚,我与明楼吃饭,他突然开口问我“当年明诚走的时候是个什么样?”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我告诉他,明诚的身上全是深可见骨的烙印鞭痕?

   要我告诉他,明诚的指甲全被拔了,指尖能见白骨?

   还是告诉他,明诚受了卷毛巾的酷刑,整个食道和胃被拔的残缺不全?

   我怎么敢!怎么忍心!又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他看着我难看的脸色似是笑了“你实话说便是,我不会怪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恍惚,待我回过神来,我竟已经全说了出来。

   明楼手撑着额头,修长的手掌覆在眼睛上,金丝眼镜放在了桌上。

   “明先生,你,你还好么?”我无法想象他此刻内心的悲苦,却知那感觉可蚀人心肺。

   他没说话。

   “明先生?”

   “我没事。”明楼放下手,转身缓步上楼,

   我放下筷子,心里说不清的酸涩滋味。

   那个人在明楼手里活了不到三天时间,一切的刑罚都是明楼亲手执行的。

   “你怎么折磨我家阿诚,我便怎么在你身上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我清楚的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杀气四溢,只是在他身边,都会被煞的浑身冰凉。

   那人无人收尸,直接喂了舟山的野狗。

   看着尸首被分食殆尽,明楼抬了抬眼皮,淡漠的转身离开,面上无悲也无喜。

   两个月,名单上的有关人员全死了,

   而明楼,似乎也撑不住了。

   在我眼中,他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迫近死亡,

   我知道的,他生无可恋,已经活不下去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为信仰而死在阴暗的角落,却无法接受明诚也得到这样的结局,

   他觉得把明诚带上这条不归路的自己,才是最大的凶手,

   他用他的所有守住了心中大义,大义却杀了陪伴他一生的人,

   还坚持大义么?

   坚持的,我知道他不曾后悔,却还,不如后悔。

   从得知明诚死在审讯室中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活在这世上为明诚报仇的,不过是一副残缺的躯壳,

   血仇已报,残躯便也可尘归尘,土归土。

   

   也许是近两个月的相处,也许是觉得相处的时间无多,我胆子大了很多,心中许多的疑问都想问出来,

   晚上吃饭,我停了停筷子,开了口“明先生,我有几个问题,能问问您么?”

   明楼抬了抬眼皮撇了我一眼“问,”

   我看到他眼底的死气,心中涌起几分哀意,竟一时怔愣无言,

   “不是要问,”他慢悠悠的道“怎么不说话?”

   “哦,是,是,”我点头,带了几分试探“那我问了?”

   “问,”他似有些无奈,眉间的川字纹深邃凛人,

   “您和明诚兄弟,是什么关系?”话一出口,我就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看到了我惊颤的表情,明楼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是战友,兄弟,更是家人。”他说完后似是感觉有什么缺漏,情不自禁的敛目拧眉,像是在仔细的思考,

   “哦哦哦,”我点头应着,连忙转移话题,

   “明诚兄弟走前托我转告您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明楼的思绪被我打断,眉头却松了两分,我知道明诚的死已经不是不可提及的话题,因为伤痛已然永恒的躺在那里,扯动两分,虽疼,但对于明楼来说却是既痛又快的,

    痛斯人已逝,快今人至死仍念,不死不忘,

    这对于明楼来说更像是一种变态的自我折磨,

    不,是自我惩罚,

   “是句词,”明楼道,他放下筷子,敛了眉目,神情专注“是我教他的第一首词,”

   “是,什么词?”

   “顾贞观的《金缕曲》里的一句,”他答,

   我还未问下一句,他便自己说道“深恩负尽,死生师友,阿诚说的是这一句。”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我想起明诚用尽最后一口气重复的那两个字,

   负尽,负尽!

   这便是他临死前的心念么?

   觉得自己辜负了明楼,辜负了他多年的培养,辜负了他想自己平安的嘱托。

   我觉得眼睛有些热,连忙低头用袖子擦了擦,

   一个四十多的老男人要是被人说哭了,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晚饭没有继续,我问,明楼先生答,全部都是有关他与明诚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明楼的眼睛越聊越亮,到最后,话语间竟带了些稚子似的的活泼单纯,

   我暗自有些心惊,却不敢道破,

   怕一说破,这人就像那话本里的精怪一样,烟似的散尽了。

   谈话结束时,明楼的心情很好,甚至嘴角都带着笑,他走上楼去“徐先生,明早不要叫我了。”

   这一阵子,明楼的身体倾圮的厉害,早上都需我敲门叫他起床,我应下,也回房睡了。

   然后,事情就结束了。

   明楼走了,在睡梦中,脸上带笑。

   我用他早就留给我的电报地址给他的弟妹发了电报,让人前来办后事。

   后事很简单,结束后我回了自己的家,

   竟恍如隔世,

   两个月的时光像个梦,

   在后来许多年里,我仍时常梦到明楼先生那晚与我聊天的场景,

   至今未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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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写了这句词,当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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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同人:https://darponner.lofter.com/post/1cc140f4_8eac44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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