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中

11、完结倒计时




“天风。”
青年支起身子来唤他，碧凌凌的眼睛带了懵懂的笑意。
王天风像个听到了铃声的尸体，深爱的本能领导了他的身体，他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步单膝跪在了床前。
他曾跪在他面前无数次，不论救赎时还是沉沦时，荣耀时还是屈辱时。
“起来吧。”
王天风听他说话，温柔一如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大祭司，眼里几乎登时就溢出泪来，他倏的起身把这具瘦弱的硌手的骨肉抱进怀里，紧的要勒出淤痕。
“纥风纥风纥风。”他像个孩子似的一叠声的叫他的名字，声音里的痴缠颤栗逼得那碧绿的玉多了层水色。
这么多年他都不敢将这个名字叫出口，因为再没人会回应他。

“纥风”慢慢回抱住他的后背，手指一节一节抚他微凸的脊骨，“你还好么？”
“好、好、好！”最后一个字被哽咽压进喉咙里，“纥风”感觉到了落在脖颈上温热的液体。
“你杀了很多人。”
王天风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一滴接着一滴。
“你杀了一个爱你的年轻人。”
王天风全身一僵，他没回答，只是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脸深深的埋进那温热的颈窝里。
他没看见，“纥风”滴墨般殷黑的眼睛。

手指慢慢的抚着后心，可以感觉到皮肉骨骼下蓬勃的心跳，像巨龙一般。
这个男人几乎强大到无人能敌，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眼睛似乎又怔忪了几秒，迸出几闪青色。
“你后悔么？”
王天风极慢地摇了摇头，慢却坚定。
青色消失了，黑色终于死寂，再无回转。

“既然这样。”那声音极轻的叹了一声。
哧的一声闷响，王天风的身体一颤，他徒然瞪大了眼睛，眦目欲裂。
一把匕首从他后心，避开骨骼，准确的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终于舍得抬起头来，于是便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睛，那是一双年轻的眼睛，带着烈焰般灼人的恨意，毫不掩饰毫不避讳，只一眼就让王天风疼到撕心裂肺。

这是明台的眼睛。



模糊的兽吟将这出闹剧打断，锁链挣断发出铿锵的金属嗡鸣。
明楼轻易的将手腕上的铁铐掰断，随手捞过一旁的衬衣穿上，脱离了衣不蔽体的窘态。
“真的是要多谢你。”他对王天风微笑，“要不是你伟大的发现，我还是一个'脆弱'的哨兵，我的精神系还是那个不能攻击实体的'垃圾'。”
他身后模糊的兽影开始凝实，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实验室的金属墙壁被撑到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最后终于含恨破裂。
巨大的怪兽出现在他的身后，高约十丈，八头八尾，墨绿色的六边形鳞片严密的覆盖整个兽身，闪烁着磨砂宝石样喑哑的光。八颗兽头的头顶聚起一团乌云，云层挤压摩擦发出隆隆的雷声，恍若沉闷的兽吼，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地上水迹蔓延，夹杂着细碎的电流。
这是明楼的精神系，八歧大蛇。
雨把明楼淋了个透心凉，明楼扒了把湿发，抬头看着巨兽，低头笑了起来，他回头又冲王天风笑了，笑容无比真诚，“谢谢你，真的。”

“但你还是要受到帝国法律的惩治。”他说着，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王天风踉跄着从明台怀里挣脱，振臂一震，插的极深的匕首就从他背后掉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握在手里，嘴里发出了嗬嗬的笑声，“一百五十四个A级哨兵，你可真是舍得，你知道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了么？”
“一个都不会死。”明楼看着他说，“打从我发现是你的时候，我就把我手下人的资料全删了，你以为你拿到的那些资料是谁的人。”
王天风怒极反笑，“好好好！明楼你可真是好样的！也是，狼冰你也敢吃，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明楼道：“我本以为你敢给你最爱的人吃，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可谁知道你不爱明台，我也只是赢了一场豪赌。
“对，还有他。”眨眼间王天风的刀就迫在了明台的颈上。
明楼问：“你要干什么？”
王天风说：“把他捅在我身上的刀捅回去。”
明楼说：“这身体你爱人不要了么？”
王天风大笑：“我有数不清的年岁可以活，再培养一个身体很难么？我只需要将纥风的灵魂带走就是了。”他边说着，边慢慢将刀插进明台的胸口。
明台咬着牙一声没吭，眼底的火光却一点一点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