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于秋月,老逾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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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公与我,定无同(end)

五、十年梦,屈指堪惊

 

1949年    新中国成立

1950年末      明楼被捕

1951年末      明诚入狱

 

      明诚出狱的时候正值大年初四,

      街道上满是红鞭燃剩的碎屑,铺在地上,像条血路。

      明诚走在街上,他拎着包,身姿挺拔,步履稳健,除了脸上零星伤痕再没什么能暴露他是个刚出狱的犯人。

      旁近胡同里炸起一串炮竹声,噼里啪啦,好不热闹,倒显得明诚孤零零的。

     可明诚并不颓废,他目光坚毅,手里捏着一封信。

     是狱里的明楼托人捎给他的。

     他翻了又翻,看了又看,几乎把那薄薄的一张纸揉碎吞进腹里。

     那是明楼的字,是他的口气,他不会认错。

     信里明楼多是安慰他,让他放宽心,说他在里面没吃什么刑法,让他在外面安心生活,等他的消息。

     信里说什么从不重要,明楼报喜不报忧的本事他早就领教过了,重要的他还能写信,还能送出来交给他,就说明还有一口气的缝隙。

     但只要明楼一天没出来,他便一天放不下心的。

     好在早些年他利用双重身份以公谋私,在梁仲春那样的人手里没少赚,如今手头上还很是宽裕,明诚虽心急,却并不冒进,他找了几个关系,钱一点点打点进去,眼看是个无底洞,却没有半点犹豫。

 

     转过眼来快到夏天,

     一直死死咬着、拿金条也叩不开的牙关,不知怎的,开了条缝。

     联系的人说,能让他和明楼见一面。

     明诚大喜过望,虽觉得有些蹊跷,却也没细想,急急忙忙问了时间,那天一大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奔着那铁牙林立的监狱去了。

     看到明楼的时候,那人正坐在草席子上看书,听见明诚的脚步声抬起头,笑了笑,拍拍裤子站了起来“来啦。”

     明诚盯着他,瘦了,瘦了好多,头发松散着,不整齐也不算凌乱,碎发搭在眉眼上,显得小了好几岁,脸上没伤,看起来也还算精神。

     但不可能,那些人把他抓进来不可能不给他苦头吃

     明诚没漏掉明楼站起来时细微的颤抖,那人面上一分没漏,还笑着跟他打招呼。

     眼睛酸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低下头,水汽凝结,直直的砸在地上,抬起眼来,不见一丝湿意。

     明诚好久没掉过眼泪了,刚才那人站起来的一哆嗦像是让他把这些年来所有的屈辱委屈不甘通通又受了一遍。

     收起情绪,明诚走到明楼面前,明楼伸手,自然的握住了明诚探过来的手,明诚瞥了他一眼,使劲想抽出来,又被明楼握紧了。

    “没事,”明楼安慰他“你能受的刑,我只多不少。”

     明诚想起他在伏龙芝打听明楼的时候看到的那张成绩单,没有一科不令人钦羡,同宿舍的同学问起他来,那一句“我大哥”里有多少骄傲敬佩,多少思念情思,只有他一人知道。

     两人一时静默,

   “在外面好好过日子,”明楼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他眯着眼笑“没少攒私房钱吧,”故意逗他“留着娶媳妇啊?”     

   “不娶媳妇,”明诚知道明楼想逗他笑,也试探他,他坚决的灭了明楼的念头,说“不娶媳妇,留着养大少爷。”

     明楼说不出话来,他真的想过让明诚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舒舒服服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但他也只敢想想,最多像这样试探两句,并不敢真的说出来讨骂找打。

    “好,”明楼吸了口气舒展眉目,笑着看他,“等我出去,好吃好喝伺候着!”

      明诚翻了个白眼“是,大少爷。”

     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后面明楼反而话多了起来,什么都要叮嘱两句,明诚受不了他婆婆妈妈“行啦,我还照顾不好自己么,这么多年不都是我照顾你么?”

     明楼一愣“也对,我不用担心。”他笑了笑,不再说那些。

     探监结束,临走了,明诚迈出两步,心脏咚咚咚的跳的他心慌,他忍不住回过头去“大哥,”

    “怎么了?”明楼问他,

     明诚看他安之若素的平和模样,摇了摇头,没说话,

    “别担心,”明楼见他这样笑得莫名开怀“后面不好见面了,你安心等我的信。”

    明诚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晃三四年过去。

     明台发电报来说曼丽生了个儿子,他们一家人过得很好。

     明诚此时找了个邮局送信的工作,他不缺钱,找这么低调的工作打发时间,每天骑着铁驴子大街小巷的蹿。

     收到明台的电报明诚很高兴,他先去给大姐上了柱香,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又迫不及待的奔到了监狱,想要告诉明楼这个好消息。

     这三四年他和明楼再没见过面,书信虽少,却不曾断,

     奔到监狱,明诚找到看守的,说“我想麻烦给里面捎句话,”他把一张100的放在桌子上“能帮个忙么?”

     看守的掀了下眼皮,看了看周围没人,慢慢悠悠的把钱收进了衣服里,打了个哈欠,“几号房的?”

    “25号,”明诚说“叫明楼,明亮的明,楼房的楼,你告诉他他弟弟明台有儿子了,明家有后了。”

     “行我记住了,”看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明诚又放下一张50的“那么麻烦了。”

 

      时隔近半年,明诚才等到明楼的回信,他兴高采烈的拿到信,看到一半却皱紧了眉头,

      阿诚,我最担心明台,真不知道他同曼丽怎么样了,明家的香火就要指望他们俩了,不管男女,有一个我也便放心了。

      明明让人捎了口信,怎么会没送到呢?

      越想越不对劲,明诚披了衣服就朝外跑,刚打开门,就转过身来把信一点点按照折痕叠好塞进口袋里,然后撒足狂奔。

      监狱门口近在眼前,明诚却慢慢停下了脚步,

      不对,有哪里不对!

      明诚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他胸口剧烈的颤抖着,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转身跑向邮局。

      “麻烦帮我查一下这封信的投递时间,”

      “这是封定时信啊,”

      “什么叫定时信?”

      “就是放在邮局,写好发送时间,到时间了我们再发出去,这封信,唔,三四年前的了吧,诶小伙子,你别跑啊!”

 

 吾弟阿诚

       已不知你能否看到这封信,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不知你是否早已发现,但我想我的谎言还是让你过了几年平和日子的,如此,我就已经满足了。

       阿诚,不要哭,不要灰心,不要绝望,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没有我,你也要活的好好的,真是开心我能一力担下这莫须有的罪名,你那一身清明要留好,里面,也有我的一份。

                                                     兄  明楼      1952年   7月14日晚

 

 大哥

      真是抱歉,辜负了你的苦心,

      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还是怪你,

      我并不绝望,不管你生你死,我都已经想好了后路。

      只可惜,这次又没能听你的话。

      我想起来在巴黎那晚,你对我说“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的时候,你不知道,你耳朵红了,我看见了,里面那个“心”字我也听见了。

 

                                                            弟    明诚    1956年  9月15日

 

        信被一张张扔进火盆里,挣扎扭曲着化为灰烬。

        跪在火盆旁的男人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信纸一张张的放,

      “我和曼丽都很好,曼丽给咱明家生了个儿子,男孩,跟我一样,又帅又聪明,你们放心吧。”

      “大姐,大哥,二哥,你们走好。”

      

     待到红旗飘扬日,道一声英雄好去好归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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